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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节不寻常,打乱了很多人的计划。
我原计划大年三十回河南老家探望年逾八旬的父母,因为突如其来的病毒和肺炎,母亲几次三番微信电话说不要回去了。
的确,现在的正确是少出门,少聚会,减少流动,平安过年。朋友圈里流传着一句话,“少吃一顿饭亲情不会断,聚一起吃饭给社会添乱”。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就安安静静在浦东家中吧。
大年三十早上,我才从瑞士苏黎世飞回上海。
瑞士是全世界的标杆型国家,2018年人均GDP为8.28万美元。瑞士60%是山地,面积(4.12万平方千米)只有重庆的一半,人口(852万)只有重庆的27%,但2019年世界500强,瑞士有14家,包括嘉能可、雀巢、罗氏、诺华、苏黎世保险、瑞银、ABB、瑞士再保险、瑞士信贷等等。瑞士精工比德国制造还要精密。高素质、爱创新的瑞士人,打造出了全球最具竞争力的经济体之一。
| 达沃斯小镇停靠的车辆也充满思想
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每年年初在瑞士东部小镇达沃斯举行。小镇在雪山环抱中,接待能力十分有限,也不扩建,两车道的马路经常堵死。达沃斯的盛名不是这里可以滑雪,而是每年这个时候,全世界的超级VIP们会汇聚于此,探讨和人类命运相关的重大话题。今年参会嘉宾有3000人,最出名的是特朗普,演讲中用了四个“不可想象”来形容他就任总统后的成就,洋洋自得一如往常。
2020年年会的主题是“凝聚全球力量,实现可持续发展”。不管分论坛探讨的是金融与货币,医疗,能源与材料,先进制造业,数字经济,都会回到联合国关于可持续发展的17个目标上,如消除贫困、消除饥饿、良好健康与福祉、优质教育、性别平等、清洁饮水与卫生设施、廉价和清洁能源、体面工作和经济增长,等等。
达沃斯论坛创始人施瓦布1938年生于德国,后加入瑞士籍,他今年82岁了,依然生气勃勃。去年12月,他发布了新的《达沃斯宣言》,探讨这样的命题:如果想为子孙后代维持我们的经济体系,那么我们究竟想要什么样的资本主义?
宣言认为,有三种模型可供选择,一是大多数西方公司所接受的“股东资本主义”,它认为公司的主要目标是股东利益最大化;二是“国家资本主义”,它委托政府设定经济发展方向;第三个选项最值得推荐,就是“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这一模型将私营公司定位为社会的受托人,它们不仅是创造财富的经济单位,还要考虑雇员、消费者、供应商、社区以及环境和社会整体的利益。
施瓦布说,“利益相关者资本主义”意味着,企业不仅要使利润最大化,还要运用自己的能力和资源,与政府及公民社会共同解决未来十年最关键的问题,积极打造一个更具凝聚力和可持续发展的世界。
多年来我一直在研究和倡导这方面的观念。今年的感受更为强烈,背景就是源自武汉的肺炎。
2003年的SARS,震动社会各界,国家领导人也心急如焚。SARS危机后来深刻影响了中国的发展战略。当年7月,在全国防治非典工作会议上,胡锦涛提出,发展绝不只是指经济增长,要更好地坚持全面发展、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的发展观。11月,温家宝在接受外媒采访时说,城乡发展不平衡,经济和社会发展不平衡,就如同一个人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一定会摔跤的。
科学发展观,就是在SARS危机后提出的。其核心,是以人为本。
我相信,此次肺炎事件和SARS一样,也将深刻影响我们的发展观、治理观、公共信息观。目前从中央到各地以及企业和社会各界都已经充分行动起来。武汉这几年在投资建设方面的成绩很突出,但一场肺炎的袭击,“一条腿长一条腿短”的问题立刻暴露无遗。而这并非只是武汉的问题,只不过问题在武汉先爆发了而已。今天是武汉,明天是谁?如果不希望有下一次,应该真正做些什么?
危机已来。既来之,则战之,众志成城,各负其责,一定能过去的。
在古希腊语中,“危机”(crisis)是指游离于生死之间的状态,其字根krisis意谓“分离”(to separate),“危机”是指离开原来的位置,和现在“分开”了,走向了一种未知状态。其结果,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坏,就看如何管理危机。
很多危机的爆发是难以预测的,但危机的应对及其处理,则是对政府和社会的综合治理能力的全面鉴定。良好的危机治理,不是撞击式的被动反应,而应建基于准确、高效、透明的判断与协调机制,以及强有力的动员与执行;危机治理的主体,不是单向的,而应是政府、企业、社会各方有序参与的合作集体,要从单一的自上而下变为上下左右互动。
2003年的SARS危机之后,政府和社会都有很多反思。比如,时任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常务副院长的薛澜教授提出,SARS危机带来的启示是,在市场经济框架建立之后,政府职能应从偏重经济建设逐渐转向公共服务的提供,公共事务的管理,使社会发展与经济发展协调并进;其次,在工作体制上,要建立起合理的公共财政体系。全国各地都面临公共事务管理投入不足、公共领域问题层出不穷的状况,对公共问题的解决在财政、人员、组织等各方面并没有给予足够的保障。此外,在工作绩效评估上,要建立起政务信息公开基础上的公共部门绩效评估体系,确立对人民负责的地方政府的激励机制;在治理单元上,要建立以社区为主的社会基层结构。
我相信,此次肺炎危机,必将促进中国的危机管理体系建设,以及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的现代化建设。
1月24日国务院办公厅在《关于征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问题线索及意见建议的公告》中指出,“对涉及缓报、瞒报、漏报疫情,落实防控措施不力,导致疫情扩散等严重后果的重要问题线索,国务院办公厅督查室将直接派员进行督查。经查证属实的,将依法依规严肃处理”,这就是一个信号。
鼠年新春,再说点和鼠相关的话题。
2001年,中国加入WTO,很多人很担心“与狼共舞”的结果。在此背景下,中信出版社引进了美国作家斯宾塞·约翰逊的《谁动了我的奶酪?》,畅销一时。
故事很简单。两只小老鼠“嗅嗅”“匆匆”和两个小矮人“哼哼”“唧唧”生活在一个迷宫里,有一天它们同时发现了一个储量丰富的奶酪仓库,便在周围构筑起自己的幸福生活。很久后的某天,奶酪突然不见了。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每个人的心态表露无疑——小老鼠“嗅嗅”和“匆匆”随变化而动,立刻穿上始终挂在脖子上的鞋子,开始出去再寻找,很快就找到了更新鲜更丰富的奶酪;两个小矮人“哼哼”和“唧唧”,面对变化则犹豫不决,烦恼丛生,始终无法接受奶酪已消失的残酷现实。经过思想斗争,“唧唧”终于穿上久置不用的跑鞋,重新进入漆黑的迷宫,并最终找到了更多更好的奶酪,而“哼哼”仍在郁郁寡欢,怨天尤人。
“奶酪”可以是人想要的任何东西。当人们拥有丰美的“奶酪”并习惯每天享用,一旦它不见了,就会感到不适应。而对这种不适应的反应,定义了每个人的心态与性格。
你选择什么,就成为什么。
在很多变化面前,我自己也常常郁郁寡欢,“哼哼唧唧”。而每一次能走出来,向前而行,大抵是靠了两种力量。
第一种力量,是让自己看得更远、更宽的力量。我喜欢美国投资家彼得·林奇的一句话,“每当我对目前的大局感到忧虑和失望时,我就会努力让自己关注于更大的大局”。
什么是更大的大局?彼得·林奇说,那就是始终相信自己的国家会继续存在发展下去;相信人们会继续正常地生活,和往常一样在早晨起床穿裤子时先穿一条腿再穿另一条腿,生产裤子的公司会继续为股东赚钱;相信老企业终将丧失活力而被淘汰,充满活力的企业将取而代之;相信一个勤奋工作且富于创造力的民族。
彼得·林奇谈的是美国,但道理放在中国,同样适用。
第二种力量,是立即有所行动的力量。出路不是想出来的,是走出来的。走一步是一步,只要坚持,跬步可至千里。
2020年代已经来临。似乎越来越多人都相信,这是一个VACU的时代,充满了易变性(V-Volatility)、模糊性(A-Ambiguity)、复杂性(C-Complexity)和不确定性(U-Uncertainty)。
这是对的,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面对VACU,你能不能看到更大的大局,并且相信那些更根本的、推动人类可持续发展的力量?
在长途旅行时,我在飞机上经常看电影,看得最多、反复看的是迪士尼电影,比如《灰姑娘》《冰雪奇缘》《寻梦环游记》《狮子王》《美女与野兽》,等等。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哪一家电影公司,在诠释梦想、快乐、团圆、不怕困难与逆境等主题上比迪士尼做得更好。
迪士尼动画片的气质,可以溯源到差不多100年前,那个怀揣着仅有的40美元、提着装有绘画材料的皮箱的20岁出头的年轻人那里。他屡屡失败,付不起房租,画室是在一个废弃的车库里。夜里,他会听到老鼠“吱吱”的叫声。睁开眼,会看到幽暗的灯光下,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在闪动。正是这种黑暗中的体验,让他后来在制作卡通片时,把小老鼠作为了基础的卡通形象。
对人类永恒价值和本真力量的信任和信心,维系着世界存续的基础。没有这种信任,我们的灵魂将无家可归。
确实,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些外部的变化,让我们有这样那样的迷茫、犹豫和无力。但也总有一种力量,帮助我们对冲。这次从苏黎世飞浦东,我又看了一遍《狮子王》——
“是的,过去也许是痛楚的。但在我看来,你要么可以从那里逃离,要么可以从中受益。”
痛楚也是课堂。只要回到初心,总能找到方向,然后一步一步,走出迷茫。
世界永在变化,很多变化在一开始的时候,都不如人所愿。
怎么办?只能向着更远的、也是内心深处更加向往的地方眺望,并立即有所行动,有所努力。
斯宾塞·约翰逊在《峰与谷》中有一句话,我们一起来分享——
当你聚焦于远处的山峰时,山谷就会成为写满希望的旅程!
参考文献:
薛澜、张强:《SARS事件与中国危机管理体系建设》,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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